(圖源:V2)
《Intona》是荷蘭電子音樂先驅Dick Raaymakers於1992年所構思的音樂劇場作品,名稱源自Intonarumori——義大利未來主義者於1920年代設計的噪音機器——欲求在既有體制下將噪音解放為一種音樂形式(【作品介紹】再生與再想像:盧梭羅(Luigi Russolo)的噪音機器(Intonarumori))。Raaymakers設計了12種「使麥克風閉嘴」的方法,將對現成物——麥克風的破壞,約化為帶有儀式性的「表演動作」,把麥克風的運動納入作曲規則中,使其成為整個創作計劃一環,藉此創造「開放的」音樂。
麥克風通常用於「再現」音樂結果,盡可能忠實地錄製聲音。自1960年代起顛覆性用途逐漸萌芽,從搖滾樂團利用拾音器使樂器聲音回授,到斯托克豪森(Karlheinz Stockhausen)把許多麥克風放置於巨大的Tom-tom上飛快滾動,音樂家們開始將其視為樂器而非僅是製造效果的工具。Raaymakers認為麥克風的發明,導致社會上被動複製的聲音大量增加,排擠了使用電子手段自主製作音樂的行為。此一觀點呼應了阿塔利(Jacques Attali)於《噪音:音樂的政治經濟學》中所述:音樂隨著收音機、唱片的大量流通而變得容易取得,因此喪失其宗教觀念的性格,也失去原創性及品味。錄音技術改變大眾的聆聽習慣,科學性複製成為社會監控的工具。Intona 中12種解剖麥克風的方法,便是對新媒體中的複製技術做出了 回應——尤其是麥克風錄音。
在《Intona》中,創作者反覆探問麥克風的能動性(agency),想驗證它不通過表演者而能自我表達與交流的可能性。為了能直接與麥克風接觸,Raaymakers直搗麥克風最脆弱的部位——震膜。他讓麥克風來回擺盪、被加熱、浸泡、磨碎、鋸切、銑削、鑽孔、扭曲、擊打,甚至以化學藥劑溶解、燃燒、爆破,緩慢或劇烈地改變目標物件。演奏此作品時,表演者會依據預設路線,從一張桌子移動至另一張桌子,依照預設的動作指示依序完成路線,留下一堆被摧毀的麥克風。
表演中的每個即將被破壞的麥克風都連接到現場擴音設備,彷彿在替一個個麥克風進行未麻醉的手術般,聽眾無時無刻都會隱約聽到「病人」的哭嚎和尖叫聲,直到兩顆巨大揚聲器與麥克風一同燃燒殆盡,演出才正式落幕。儘管這些「展演動作」都是實務層面的操作指示,最終卻會導向一種純粹的音樂創作。在「表演」意義上,麥克風的「演奏者」仍更像是位音樂家,而非研究員或手術醫師。